2016年5月28日星期六

每个人在生命中都须遇到一个好老师(上)

  想要写这篇文章,已经是去年教师节的念头了。

  去年年头,有个毕业生在深造之前留在学校当助理,时不时会到我位子找我聊。有一次他说起他初一的历史老师,可以兴之所至就在白板上画出比较中西方历史事件的年表。我看了他满眼兴奋的样子,就说了句:“每个人在生命中都须遇到一个好老师。”不知为何他误解了我的话,连忙安慰我说觉得我也是一个好老师。我其实只是想起自己的状况:曾经由衷地敬佩一个好老师,才更能让体会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依靠是多么的美好。这么说有点跳跃,但不知为何就有了这样的想法。

  我心里浮现这句话时,心里反射性想到的是两个老师,一个在中学,一个在大学。当然我小学也曾遇过不错的老师,但我小学过得并不愉快,我也不会去喜欢那些不喜欢我的老师,所以也不想多提。

  我和我哥哥年龄的差距比较大,我还在小学的时候,他已经从日新国中毕业了。偶尔我也曾听他提及他的华文老师很风趣,并也在他的94年毕业刊里看到他的同学描述这位谢鉴铭老师,大概是这样的:

  “同学们,今天自习。”
   “耶!”
   “自习前先做个小小的练习。”结果练习做到来只剩2,3分钟。
   “老师骗人的!”

  当时我是很讶异的。80后遇见的小学老师大都还秉持着不苟言笑、严格严厉的习性,怎能想象到会有跟学生开玩笑的中学老师呢?于是我一直记得这个“传说”中的老师。(甚至因为这本毕业刊里的那篇文章,让我一直记得住我哥是94年中学毕业的。)

  到我和大我一岁的姐姐读武拉必中学的时候,谢老师已转来这里执教。这么巧,他是我姐姐的华文老师。姐姐有时也和我提及这个谢老师:

  “他说屈原是gay的,又说刘关张也是gay的,还和诸葛亮搞在一起。”
   “他说他是谢贤,我们偏偏叫他谢霆锋。”

  在我中四的时候,我终于遇上了他,却又擦肩而过了。我本来在理科二班(没读生物),华文老师是他,然而三个星期后我和几个同学就被调到理科一班(有读生物),由另一个老师教了。不过在那一个月里,我也亲身见证了他的刘备梗。大意是说刘备在得到诸葛亮之后,和他一同聊天然后同一张床睡觉,隔天人家问他诸葛亮怎样,他说“如鱼得水”—— 关羽张飞在那个时候显得有点吃醋,而“鱼水之欢”指的是男女之事,所以他们的关系……

  中五开课第一天,知道我终于能成为他的学生时,我心里是暗暗激动的。因为他对我来说是个传说啊。

  在那一年里,我见识到了他“空手到”的功力。他进班都是很潇洒的,两手空空。什么名句精华的出处例句,他就那么地随意挥洒在黑板上。有时提到课本还是参考书,他就说你们看第几页第几页,好像整本书都印在他脑里了,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书呆子。

  因为我读的是理科一班,班上特别多讨分怪,一到派考卷的时刻,接近一半的同学都会去团团包围老师讨分。谢老师虽然随和,但在专业方面还是挺坚定的,要是遇上不能接受的答案,任你如何东拉西扯他也不会随意给分。班上的同学因为在其他科目讨惯分了,看到这个老师不肯就范(这个词好像……),依旧铁了心不愿退缩。结果他忽然交代班长给个功课,就说自己有急事离开课室了。我们读了那么多年书,还没遇过这样的事呢。

  因为我SPM的国语没考获优等(6C或以上),所以没被派入政府中学的中六,我只好在私人学院读。我在大山脚学院又遇见了他。那时华文课都在下午,我上课经常都钓鱼,但他没有给我难听的说话,这是我非常感激的。过了几个月,倒是我自己不好意思,收敛起来。

  中六的时候,我和隔壁家维天天一起走路上学。比起其他朋友,我们多了很多时间聊天。他曾说起他的梦想,就是当教师,当时我心里尝试把他和谢老师的影像重叠在一起,但我当时并没有想过,有朝一日我会投身教育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之所以会想当中学教师,除了我认为这是父亲对我的期盼、也包括我和家维那一天的谈话,和我对谢老师长久以来的神往和切确的接触吧。

  有一次同学问起他读大学的事,他说起了中文系,然后说,启智就适合啊。我问他哪里有得读,他说马大就有了啊,那时起我便以进入马大中文系为目标了。

  然而我没能被马大挑中,我第一次申请大学时,填了八项志愿,第一志愿是马大中文系,其余是语言学系和电脑科学,结果一个也没中。我办上诉时,只剩两个志愿,我就填了博大中文组——直到今天我也不曾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呢。

  进了博大中文组,我竟然和谢老师的女儿成为同学,和老师的孩子做同学,好像这还是第一次。

  毕业以后,我结了婚,生了孩子,回到大山脚。某次买盖饭的时候竟然遇见了他。他问起我近况,听到我有个女儿,他满是羡慕的说他也在等抱孙啊。结果过了一年,他女儿就诞下了双胞胎,还是龙凤胎,换成是旁人羡慕他了。也因为他在面书称赞孙子的贴被我看到了,我才能加他为好友。

  今年三月,学校办文学营,请了方路来给讲座。方路要我们在纸上写下最爱的三样大山脚人事物,我写了家人,住家,然后想到的就是这位老师。但他在去年荣休了,我竟完全不知道。加了他的面书以后,我没有特意去翻找他的状态,在几个礼拜前,我看到他去年的照片,才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。

  或许也不须承认,目前我会当教师,多多少少也是想成为像他这么幽默风趣,体恤学生的老师。他的这种风格是跨时代的。他证明了,专业与随和是可以并行不悖的。今时今日和学生没有距离的老师并不少,但在我求学的年代似乎只有那么一个。我偶尔也会在班上借用他的笑话:

  “千万不要和徐志摩打麻将,因为他会自摸。”

  现在想一想,几天前我的“润娥”梗,大概也是脱胎自此吧。然而我学不会他的豁达、大度和从容——有时情绪一来我就会变成黑面神,让学生无所适从——所以我距离我心目中的“好老师”,还有着非常多的进步空间呢。

2 条评论:

  1. 回复
    1. 上篇酝酿了一年……
      本来写了上篇就想立刻写下篇的,可是隔几天都有别的东西做,情绪就走了……
      >.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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